朱纯的年纪比云太后略小,但是,在那个时代,女性的平均年龄要比男性短很多,所以,像云太后这个年纪的女人还活着,算是高寿了。
朱纯已经古稀之年,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,才有些急功近利想为他们朱家谋个好的前程和未来,也才会跟当今皇上起了冲突。眼见云太后年事已高,又听华妃传递出的消息,朱纯意识到后宫最大掌权者的身体可能要出事。
为了亲自验证,他决定进宫一趟。
按大周规制及律例,大臣外出办事归来时,首先要向皇上汇报。你出去几个月,皇陵修建的如何了?查实的皇陵贪污案也得汇报一下啊。另外,武州那边闹匪患,也得说说什么情况。
朱纯哪能不知道要先去见皇上,可他偏偏先去见云太后。即便皇上责怪,他也可以有个十分恰当的理由:云太后身体不适,作为大臣,第一时间来看望应该不为过吧?
可是,当朱纯来到蕙萝宫时,竟然见到了周云瑞,当时脑瓜子就嗡嗡直响。
这算什么情况?局面好尴尬啊。
“老臣参见太后,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朱纯拜完云太后,当然还得拜皇上,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,“老臣参加皇上,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丞相什么时候回京的?朕怎么不知道?丞相为皇兄修建皇陵,乃是大功一件,朕理应率百官迎接才是。”周云瑞一脸的装傻,心想,你个老狐狸果然是贼心不死,今天怎么也得再给你点教训才行。
朱纯虽然尴尬,但还是应对自如,按照之前的措辞回道:“回禀皇上,修建皇陵乃是老臣分内之事,哪敢谈什么功绩。而且,老臣治官不严,导致皇陵贪污案发生,幸亏有郎将军及时发现,才不至于造成更大损失,老臣实在无颜见皇上,那还敢劳烦皇上亲自迎接。适才入宫面圣时听说皇上在太后这里,老臣也就赶了过来。”
“朱大人一路辛劳,赶紧坐下说。”云太后又岂能看不懂眼前的局面,便有意缓和。
朱纯坐下后,眼神真切,看向云太后,说道:“听说太后身体不适,不知御医看过没有?大周后宫没有您坐镇可不行,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。”
云太后叹了口气,眼神有些倦怠,说道:“老身是年纪大了,不服老不行。大周的天下还得是年轻人的啊。”
这句话一语双关,明显是告诫朱纯在皇上面前不要惹是生非,皇上虽然没有正式登基,但终究会成为事实的。
朱纯却装傻,说道:“太后所言极是。年轻人自然有年轻人的优势,但话说回来,如果没有我们这些老人们的言传身教,也走不远啊。”
云太后闭了闭眼,没有接话,心想,你还嫌死个儿子不够吗?竟然还要找麻烦。
果不其然,周云瑞接话了,说道:“太后跟丞相说的都极有道理,朕以为,治国就如做人,心正则人直,国兴则天下旺。治理国家的确需要大量人才,但人才也良莠不齐,是绝对不能重用那些心思不正者,要不然奸臣当道,误国误民。”
这句话就明显有些指桑骂槐。朱纯听完后脸色铁青。
“此次,朕整肃纲纪,罢免的那些官员哪个敢说自己是冤枉的?违法乱纪、肆意妄为、欺君罔上,但谁又敢说他们一开始就这样?显然是跟错了人,一脚走到黑,最终害人害己!”
说完后,周云瑞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,脸带笑意的看向朱纯,说道:“对了,此次朕能得以铲除那些奸臣,还得益于死去的朱侍郎。朱侍郎的确是有罪,但必须是朕说的算,又岂能是那些阴险狱卒随意谋害的!”
说到这里,周云瑞一脸的怒气,但却把朱纯差点气个半死。
可即便如此,朱纯也得遵守君臣之道,站起后躬身施礼,道:“皇上,老臣治官不严,教子无方,才发生了这种事情,老臣有罪,恳请皇上降罪。”
“事情已经过去了,皇上该杀的已经杀了,该罚的已经罚了,丞相就不用自责了。以后,要好好辅佐皇上才是。皇上意下如何?”云太后本来就身体不舒服,眼前这二人又暗中较劲,她赶紧出面调和。
周云瑞倒是大度,说道:“一切遵从太后旨意。”
既然太后发话,朱纯也不再多言,回道:“老臣遵旨,会与朝中大臣共同辅佐皇上,保我大周江山绵延万年。”
随后,由于云太后倦意十足,周云瑞跟朱纯便离开了蕙萝宫。
由于已经碰见了皇上,朱纯躲无可躲,只能老实的跟着去了暖阳阁。他比较聪明,早已经把要奏请的折子放在了身上,进了暖阳阁后便呈给了周云瑞。
朱纯的折子上详细的说明了皇陵修建的进度,按眼下进度推算,预计半年后便可完工,比预期一年缩短了近三个月。其实,之前为了推迟周云瑞登基的时间,朱纯有意让工期延迟,但皇陵贪污案被查实后,尤其是查到了他儿子身上,他便不敢再有所造次。毕竟,郎少杰还在中州皇陵监工,是瞒不过那个钦差的。
所以,想来想去,朱纯决定从其他方面来阻挠周云瑞的登基,而不是继续在皇陵修建上做文章。他这次缩短工期,也算是来麻痹周云瑞的一个手段。
周云瑞看后没有多想,批了一句“按约定工期如期完成即可”。意思很简单,不用提前完工,只要按照正常的工期完成就行了,反正皇位已经是我的了,不用着急。
这其实是周云瑞的一个反击对策。
试想,皇陵一旦提前修建完成,周云山的遗体就得入陵安息,这样以来,周云瑞就可以顺利登基。如此以来,就跟之前周云瑞向文武百官及天下百姓承诺的有出入了,承诺时是一年后登基,现在提前登基,是不是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了?
朱纯的奏折明显是给周云瑞下了个套,要将他陷于不义之地,他认为皇上肯定会上当,毕竟,一旦登基便是大周真正的皇帝,谁人不心动?可周云瑞却不心动,先不论这是不是朱纯的计策,单从他内心来讲,帝王一言如九鼎,他必须要信守承诺。即便他要提前登基,也得有个非常恰当的理由,皇陵提前完工不算理由。
接下来,朱纯又呈上了第二封奏折,上面除了对栾山悍匪的所作所为进行了陈述之外,跟过的则是控诉。朱纯差点死在那帮山匪手里,简直是恨之入骨。他现在还是首席丞相,分管兵部,自然是有权调遣兵马去剿匪的,但是,兵马人数一旦到了一定级别,他就得请示当今圣上了。
至于这封奏折,周云瑞批了个“准”字,但是,又加注了四个字“日期待定”。悍匪是一定要剿的,但绝不是仅仅去剿栾山悍匪,天下所有匪患都要一起剿。这是周云瑞本就决定要做的一件大事。
周云山统治时期,强征暴敛,搞得民不聊生,才致使稳定时间不长的大周内匪患不觉。如果天下太平,老百姓安居乐业,谁没事吃饱了撑的要去当匪?
如今的大周国内好几股大势力悍匪作乱,是需要从长计议的。这就是周云瑞急急将林纵从南阳关调回京城的一个原因,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防备郞蒙的西北军。
按理来说,朱纯呈完两本折子就算结束了,可他偏偏又呈了第三封折子,是他回京后连夜写的。他这回做了一个好人,居然提议皇上提前做好春季大考的准备。前几天,周云瑞龙颜大怒,趁机罢免和关押了几十名朝廷官员,朝廷难道还不缺人吗?
看到第三封折子,周云瑞报以微笑,称赞朱纯有心,快速的批了个“准”字。
当然了,来而不往非礼也。
朱纯递了三封折子,周云瑞也不能不做表示,就把关于对朱肖山处理情况的折子给了朱纯。朱纯看后,气的鼻子差点歪了。
贪赃枉法、玩忽职守、买-官卖官、欺上瞒下……这一连串的罪名足可以杀头了。
至于在天牢之中抢夺狱卒腰刀越狱一事,更是让朱纯脑袋嗡嗡直响,心想,这是哪个王八蛋胆大包天这么上奏的折子?
看到最后,终于看清楚了上书之人,是左丞相司马南。
好你个司马南,趁老夫不在京城,竟然落井下石,这笔账必须算清楚!
“爱卿,司马大人的这封奏折,证据确凿,事实清楚,朕已经批复了。爱卿如果觉得哪里有出入,可以提前刑部、大理寺和都察院复议。”
“回禀皇上,是老臣教子无方,逆子胆大妄为,拿着朝廷俸禄竟然干出这等违法乱纪之事,该杀!”说完后,朱纯还不忘按照惯例请罪,“皇上,老臣有罪,对不起皇上的栽培,恳请皇上降罪。”
周云瑞就等这句话,在云太后那里,他顾及太后面子,不好下令,现在,正好逮住机会。
“既然爱卿一再如此,朕就给天下百姓和文武百官一个交待。”说着,周云瑞将早已经写好的圣旨给了朱纯,“此事就不用魏公公去宣了,爱卿自己知道就行了。”
朱纯恭敬地接过圣旨,自觉不好,等打开一看,差点气血攻心晕倒在暖阳阁。